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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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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青珩帝君與帝後離世的第四十九天,九重天的仙鶴悲鳴了七天後,取而代之的是萬年難得一見的傾盆暴雨如泣如訴,未有停歇之意。

青玨從夢中驚醒,淚眼模糊,父君離世那日為自己剖膽的場面歷歷在目,難以忘懷。

月前,在外游歷了五百年的青珩帝君夫婦突然帶著塞得滿滿的乾坤袋歸來。踏入正殿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一雙兒女召到身前,告知他們,因榛榛帝後歷劫失敗,就快要消散於六界之中了,所以要在僅剩的時日裏要將該交代的事一並交代了,才能走得安然。

青樾此時剛滿七百歲,全然不知這消散是何意,再加上自記事起的這五百年來,伴在自己身邊的人唯有哥哥,對父君母後並沒有什麽印象。

故而當榛榛帝後拿出為自己準備了諸多首飾衣裳一一吩咐下去後,又淚眼婆娑地將鳳膽剖出,轉而與青樾融為一體之時,青樾並無多餘的情緒,只覺周身有勁,更想吃肉了。

青玨對母後的此舉甚是詫異,想要阻止,卻又無能為力,只得悉心聆聽母後最後的教誨,眼睜睜地看著母後仿若睡著一般躺在了父君懷中。

悲痛間青玨見父君也將鳳膽剖了出來,捧到自己眼前。“阿玨,父君這就隨你母後去了,有了本君的鳳膽這涅槃之火自然也就隨你而生了,日後這六界中再也沒人敢為難於你。你兄妹二人自此也承襲了我與榛榛畢生的修為,但也需時刻謹記勤修苦練,萬不可因白撿了這精純的修為便就此懈怠不知上進!”

青玨一怔,視線逐漸模糊,身子有些支撐不住,險些癱坐在一旁。換做以前他是很羨慕妹妹的,生來便帶著這能毀天滅地的涅槃之火,似乎是一種身份的象征,讓他望塵莫及,如今父君竟將鳳膽剖出來要給自己,青玨此時只覺得心痛難耐,有沒有那涅槃之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父君在側。

青玨定了定神,重新挺直身板跪好,近乎哀求道:“父君,孩兒並不在意有無這涅槃之火,亦不在乎這六界如何看我。孩兒只在意有無父君母後在身旁陪伴,還請父君快快將鳳膽收回!”

青珩倒也淡然,舒心笑道:“傻孩子,你母後一去,本君對這世間也沒什麽留戀了。這涅槃之火此時於我而言只是累贅,要知道涅槃之日便是重生之時。你母後不在了,留我一人徒活幾十萬載也是無益。”

“可是孩兒不過兩萬歲,妹妹也才七百歲,父君怎舍得留下我二人獨自面對這晹宸宮的大小事務?”

“承禹從小伴你一同長大,算得上是個妥帖之人,晹宸宮的內事他會替你置辦妥帖的。”

青珩似力不從心,頓了頓繼續說道,“樾兒有你照管,我也很放心,將這天下蒼生交予你手中,我更是放心。你不必介懷自己非我親生,自我收養你的那一日起,我與你母後便已視你為親子。這晹宸宮帝君之位,今日我便傳予你了,詔書我已送至其餘神宮,三宮叔伯會輔佐於你的,日後這六界的安寧就交給你了。”

青玨還未來得及張嘴拒絕,青珩帝君以定身術將他定在原地,用身上最後的靈力將鳳膽強行推入了青玨體內,“還有,你要記住日後不管以何種身份,都要照顧好你妹妹……”

話音剛落,青珩帝君已然摟著榛榛帝後永遠闔上了雙眼……

青玨驟然失去雙親,一時間悲痛不已,哪裏還顧得上這鳳膽入體身上的力道與仙氣比原來霸道磅礴了許多,只知摟著父君母後的遺體痛哭不止。

無奈少不知事的妹妹在這悲痛之時完全沒將已然氣絕的父母放入眼中,一直扯著青玨的袖子叫嚷著要吃肉肉,才將青玨從悲傷得不能自已的心境中拉了出來,吩咐仙娥為妹妹準備吃食。

……

青珩帝君這撒手一去,晹宸宮留下的只有這一小一幼兩位少主。青玨原以為自己在承襲帝君之位一事上會受到諸多刁難,特別是來自於從小就不喜歡自己的天君刁難,故而也想好了對應之策,就算天君對自己諸多不滿,也不會對妹妹不滿的。卻不承想,這刁難並非來源於天君,而是來源於母後族中那些自視甚高的舅父。

靈堂前,各位舅父全然不顧水晶棺中躺著的青珩帝君和榛榛帝後聽到他們的如意算盤會不會憤然坐起。自以為是地侃侃而談,說這帝君之位交給一個兩萬來歲的小娃甚是不妥,不如由諸位舅父“垂簾聽政”,做一做那幕後的攝政王,也好為白羽鳳族謀得出路,不至於被另外三族給欺壓了去。又或是將這帝君之位先由舅舅們輪流執掌,待青玨飛升上神之日再交還於他。

可憐這一小一幼,雖身負涅槃之火,此時也因悲傷過度而忘了怒燃宮宇是什麽樣的光景。青玨是因為雙親皆去而哀毀骨立,青樾之所以哭泣不止是因為心疼哥哥那一雙絕美的眼睛腫得像那蟠桃園裏剛著緋色的蟠桃。

靈堂上的吵吵嚷嚷漸漸淹沒了晹宸宮兩位少主和眾宮人的抽泣之聲。此時此刻,青玨才意識到,這心性是多麽可怕的東西,一眾神仙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凡界那些被七情六欲所困的凡人。

“住口!”

青玨緩緩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厲聲道:“此乃我晹宸宮家事,我與小妹尚在,諸位舅父想要入主晹宸宮怕是為時過早。若是哪日我與小妹離世,舅父們還在的話,再議也不遲。”

青玨一言,引得眾人不快,有人當眾冷言道:“哼,黃口小兒,豈擔得起這六界蒼生之安寧!”

“他擔不起難不成你擔得起?”

聲音清冷霸氣,振聾發聵。眾人循聲而望,天君帶著長子竺淵神君、次子梓淵神君身著白衣、原本璀璨奪目的紫金冠也換成了白色錦緞,頗有披麻戴孝之意,黯然佇在殿外,眼中的寒氣似要把剛才那些妄言造次之人凍成冰棍兒。

白家年長一些的舅父自是見過一些世面的,見天君親臨雖心中有些忐忑,面上還算得上從容淡定,拱手道:“臣等也是為這白羽鳳族的將來打算,青玨年幼,且非……”

“且非什麽?”話還未說完,天君直接打斷道:“他是青珩唯一的兒子,亦可算是本君的半個兒子!就算年幼又如何,論修為造詣在座可有人能與他比擬?竟還想著對他指手畫腳。”

話音剛落,一渾厚嚴厲卻又不失和煦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天君所言甚是,青玨可是本座最為得意的弟子,門門功課優異,且主內能將幼妹照管妥帖,主外能以一柄霄塵劍斬盡心思邪妄妖保一方太平,試問此子哪裏不堪肩負這帝君之位了?”

“他並非……”

“並非什麽?”天君見那老頭不識擡舉,眉頭緊皺,聲色更加冷厲了。自己已這般直言,他卻還要拿青玨的身世說事,頓時只覺怒火中燒,恨不得親自上前一腳將這不辨是非的老頭踹出這九天宮宇,讓他墮入畜生道,再別爬上這九重天來汙了自己的眼睛。

“對,我並非父君母後親生,這晹宸宮帝君之位,受之有愧!”青玨聲色淡然,字字鏗鏘,說完跪著對天君行了一禮。

好不容易讓那沒眼色的白氏長舅閉上了嘴,卻不想青玨自己將此事抖了出來,天君此時只覺頭疼,沒好氣地瞪了青玨一眼,不知該說點什麽。

正巧剛才人未到聲先至的元始天尊也踏入了殿中,看著愛徒這般骨瘦嶙峋的模樣不免心疼,道:“據本座所知,這九重天四神宮的儲君皆是各族中有能耐者居之,何時變更為嫡系血脈居之了?就算是嫡系血脈居之,也該是青姓族人居之,怎的輪到白氏族人鬧上靈堂,此舉是否有失教養?”

元始天尊見白氏眾人低頭不語,繼續說道:“青玨雖非親生,但養在晹宸宮,長在晹宸宮,青珩早已將他視為親子,且青珩離世前已立青玨為儲君,各宮皆已收到這晹宸宮的立儲詔書,怎地還有人在此悖言亂辭?”

元始天尊一言,讓在座白氏族人更加擡不起頭來,白氏一族不過是因榛榛帝後的緣故,才有幸在白羽鳳族中地位高了一截,也成了鳳族中的名門。不承想榛榛帝後溫婉端方、恭順勤良,同族兄弟卻在自己還未下葬之時就在靈堂上刁難起自己的一雙兒女了,這吃相也過於難看了。

且這青珩帝君確然是在離世前昭告天宮,這帝君之位由長子青玨承襲。此情此景若是再辯下去,於白氏那是有萬害而無一利,犯不著為了這求不來的名利而自毀現有的榮光,識趣的幾位長輩祭祀完便尋故走了,其餘的白氏族人見起事的幾位兄長腳底抹油,自然也坐不住了,草草寒暄了幾句也溜了。

天君示意竺淵扶起青玨,梓淵也順勢將青樾抱在了手中。這孤苦的兄妹二人看得天君不住嘆息,道:“青玨,你且記住了,不必將這些人放在眼裏,也不必將那些話入心,青珩視你為親子,你就是這晹宸宮的儲君,待你飛升上神之日亦是這晹宸宮名正言順的帝君。本君只期望日後你與竺淵,能如我與你父君一般,相互扶持,保六界安寧。”

天君此話的意思簡單明了,竺淵日後便是那繼位天君。竺淵雖在修為造詣上稍有遜色,但宅心仁厚,可端可二,又能屈能伸,在大小事應對上也能游刃有餘。比起長相妖冶又不思進取,終日喜歡塗脂抹粉、衣著艷麗的次子梓淵,實屬是個妥帖的繼承人。

而青玨自小受青珩帝君教誨,知道四神宮必須同氣連枝,方能鎮住魔族遏制妖族,保六界安寧,必定也會遵從父君意願盡心盡力輔佐竺淵。他先前那一拜,一是謝過天君維護之情,二是表明自己忠誠之心。

天君一言,看似長乾宮大事已定,眾人一一向竺淵頷首表達敬意。可這被定為儲君的竺淵並沒有多高興,面上雖是恭恭敬敬、禮貌微笑,可心中卻在無聲吶喊:我不行,我不要!我不想當天君!!!

梓淵雖自小便無意這儲君之位,但今日聽父君當眾言明頓時笑意難藏。他生來便不愛這些繁文縟節的束縛,自到玉清幻境聽學以來,十天有四天在逃課,還有兩天稱病將自己關在霖夕宮。日子久了這課逃起來都得心應手,課業也爛得無法直視。天君曾經責令他將那九千九百九十九條天規抄了三遍,也沒能管住他那顆不思進取的心,若是把他安排在這天君之位上,止不定六界會變成何等模樣。

與之相比,那竺淵不是強了一星半點,雖是比不過青玨,但天君總算心有所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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